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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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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小麥的出苗時間一般在播種後的六到十天, 但會受溫度、種植深度、土壤濕度等因素的影響。

雲蒼閣麥田的小麥在播種後第七天出了苗,冒了一點點頭,青青的絨絨的,散在褐色的土地上,可愛極了。

出苗後,林福立刻給謝淩雪和徐彥環寫了信, 並附上一副寫實麥地圖,告訴她們小麥出苗了。

自打聽了林福那個“我這樣優秀的男子娶我這樣優秀的女子”的說法,謝、徐二人簡直將林福驚為天人,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有趣可愛的小娘子。

謝淩雪當即就表示:“如果你是男子,我定要嫁給你。”

林福挑眉:“那我阿兄呢?”

謝淩雪一揮手:“你阿兄哪有你好。”真是好沒有堅持。

謝、徐二人就算人不能出來找林福玩耍,也要天天寫信讓雜役送來, 交流感情。

接到小麥出苗的信後, 兩人更加坐不住了, 央著母親讓她們去東平侯府看麥苗。

“那可是我親手播種的,我肯定要去看的, 等長成了, 我摘回來給阿娘煮成湯餅吃。”謝淩雪拽著母親的衣擺撒嬌, 陳國公夫人拗不過女兒,讓人備車送她去東平侯府。

“謝謝阿娘, 阿娘最好了。”謝淩雪歡歡喜喜去換外出的衣裳。

陳國公夫人跟一旁的兒媳徐氏說:“雪娘不知怎麽, 竟與東平侯府那小娘子投了緣。”

徐彥珺笑著說:“母親,林小娘子我見過一次,目光清正, 極有靈氣,雪娘真真是和她一見如故。我瞧呀,這物以類聚人以群分,同一類的人就是容易相交相知。”

這番話說得陳國公夫人舒爽不已,說道:“眼瞅著就快到重陽了,今年咱們府裏去南山登高之事就交給你來辦。”

“定不讓母親失望。”徐彥珺笑容更深了幾分。

一旁陳國公夫人另一個兒媳廖氏嫉妒地覷著徐彥珺。

徐彥珺乜了廖氏一眼,在心底嗤笑。

這些時日,廖氏總拿她年少在閨中時的胡言亂語來嘲笑她,還害得她和世子吵了一架,可惡至極。

就算她在閨中時說過要嫁大皇子這樣的話,那又怎樣,年少慕艾,小姑娘誰不喜歡俊俏郎君,當年這京中誰不傾慕大皇子,你廖氏敢說自己沒有做過這樣的春閨夢?

時過境遷,都各自嫁人了,廖氏這個混賬東西竟拿當年閨中閑談來挑撥他們夫妻關系,不給你點兒顏色看,我就不姓徐!

“嫂子,你瞧我這身衣裳配這個瓔珞怎麽樣?”謝淩雪歡快地跑過來,驚醒了沈思的徐彥珺,在她跟前展示自己新得的瓔珞。

“好看著呢。”徐彥珺笑著說:“咱們雪娘長得好,穿什麽戴什麽都好看。”

謝淩雪美滋滋,說:“嫂子,你也好看,我阿兄真有福氣能娶到你。”

徐彥珺笑得開懷,給謝淩雪理了理耳畔的碎發,溫溫柔柔說:“你早些出發,也好早些回來,不然去東平侯府遲了,你就真的是只能看看你的麥苗了。”

“呀,那我走了。”謝淩雪慌忙忙走了。

馬車進了東平侯府的烏頭門,在閽室處停下,謝淩雪在侍女扶著下馬車,就看到原地等她的徐彥環,先揚了揚下巴,展示自己的新瓔珞。

徐彥環給了她個白眼,用手扶了扶左邊的丫髻,示意她看自己的累金絲珠花。

“哼!”

“哼!”

兩人誰都不服誰。

出來接人的林嘉芩笑著說:“二位快些進來罷,我家五妹妹都等急了。”

接她們的竟然是林嘉芩而不是林福。

“阿福呢?”謝淩雪詫異問。

“被拘在祖母那兒做功課呢。”林嘉芩忍笑說。

“什麽功課?”謝、徐二人齊聲問。

“女紅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
林嘉芩忍不住了,大笑出聲,可以說是非常的幸災樂禍了。

說起這個女紅,就不得不說一下林福的六藝學習情況了。

周朝的高門貴女都要學六藝,即禮儀、樂音、六書、術數、五禦、女紅。

禮儀有吉、兇、賓、嘉禮。這個死記硬背就行,林福學得很快。

樂音不僅要學古舞樂,還要學琴、箏等樂器。林福學過鋼琴,雖然宮商角徵羽讓她有些爪麻,但音樂總歸是相通的,彈一曲《小星星》還是能做到的。就是她的古舞樂跳得……哈哈……

六書則是書法、詩文,這個林福倒還行,一手正楷也是像模像樣了,打油詩也能作上幾首。

術數這個林福完全是碾壓全場,刷刷寫出《孫子算經》裏著名的雞兔同籠,把譚先生難住。

五禦即騎馬駕車,對女子要求不高,林福學得很還不錯,但是騎馬打馬球什麽的還不行,也就騎著馬隨意慢慢溜達的技術。

最後這個女紅得重點說一下。

林福是——

完!全!不!行!

蝴蝶繡成妖蛾子,鴛鴦繡成瘸腿鴨,花草繡成抽象畫……

這門功課快把她折磨死了。

西席譚先生也快被她的功課折磨死了。

她就沒見過偏科這麽嚴重還不受教的學生!

讓她練簪花小楷,她非要練正楷;

教她跳《大夏》,她整個兒僵硬到同手同腳;

尤其是女!紅!

能把她氣!吐!血!

要不是看在東平侯府束脩給的高,她是真要甩手走人了。

譚先生接二連三找老夫人告林福的狀,老夫人拿過林福繡的妖蛾子,深深沈默了。

於是就有了謝淩雪和徐彥環看到的這一幕——

林福坐在圈椅上,一手捏著針,一手拿繡棚,還有些肉肉的小臉沈默肅殺,仿佛是遇上了生死難題。

然後就見她舉起繡花針,下了重大的決定,一針刺下!

“五姑娘,你又繡歪了,該在此處下針,且要斜著下針。”平日裏說話中氣十足的吳嬤嬤,此刻能聽出她聲音裏的虛弱。

想她吳敏五十幾年來都是刺繡的一把好手,連老夫人遠嫁的姑娘的女紅都是她一手調.教的,不想卻在五姑娘這裏折戟沈沙,悲痛也!

林福一臉生無可戀。

想她一個農學博士,精通四國語言,在遺傳育種和農藥學領域都深受導師讚賞,國內外核心期刊皆發表過論文。

有情趣、有品位、懂生活,還有鈔能力。

這麽優秀的她……

在這裏!

在周朝!

竟被刺繡給難住了!!!

林福緩緩放下繡棚,虛弱地靠在椅背上,起不來了,手指都動不了了。

待看見謝淩雪和徐彥環進來,她一雙杏眼立刻迸發出見到救世主的光芒,用劫後餘生的語氣對老夫人說:“阿婆,我的客人來了,我去招待客人了。”

老太太說:“那你繡蝴蝶的功課怎麽辦?”

林福:“……”

林福:“作為一只成熟的毛毛蟲,它不能自己化繭成蝶,我感到很失望。”

老太太:“……”

雪、環、芩三人拼命忍笑。

謝淩雪和徐彥環趕緊快走幾步,給王老夫人福了福,齊聲道:“謝家淩雪/徐家彥環給太夫人請安,太夫人安好。”

林福巴巴望著老太太,她可以脫離繡妖蛾子的苦海了嗎?

“去吧,去吧,好生招待你的小姐妹。”老夫人對孫女兒的女紅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。

這幾日拘著孫女兒在這兒刺繡,簡直就是對老人家的折磨。

“謝謝阿婆,阿婆真好,愛你喲~”林福給老太太比了個心,招呼著小姐妹們飛快離開期遠堂。

老夫人對孫女兒這動不動就把“愛”掛在嘴邊的行為已經適應良好,並很受用。

這闔家能得這一句“愛你喲”的,除了她這個祖母,可沒有其他人有這待遇。

“你去給阿福找兩個女紅好的侍女送去,這以後嫁人,要送與婆母小姑的繡品總不能出去采買。”老夫人吩咐吳嬤嬤。

“您放心,我定好好挑了送去伺候五姑娘。”吳嬤嬤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感。

那頭,小姑娘們走出期遠堂老遠後,同時:
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毫無貴女儀態地爆笑。

“可笑死我了,阿福,你怎麽這麽有趣哈哈哈……”謝淩雪笑得肚子都痛了。

林福迎風負手而立,嘆:“人間,不值得。”

小姑娘們對視一眼,再度爆笑。

“我並沒有在搞笑。”林福無奈:“不是要看麥苗麽,快走吧。”

幾個人嘻嘻哈哈往麥田走。

麥田裏一片看起來毛絨絨的綠,生機勃勃,可愛極了。

田壟邊插了幾塊木牌子,其上寫了哪塊地都是誰播的種。

“哎呀,這裏是我的。”謝淩雪找到自己的名字,蹲下來樂呵呵看自己的麥苗,可自豪了,“我的麥苗一看就比旁邊的要長得高長得壯。”

旁邊的正好是徐彥環的,她白了謝淩雪一眼,愛不釋手地看自己的麥苗。

“好了,小姑娘們,待收獲了,我給你們送家裏去。”林福拍拍手吸引眾人的註意力,招呼謝、徐二人去自己的景明院耍。

再不把她們帶走,幾顆小苗怕是要被她們摸死了。

到了景明院,在正心軒坐下,謝淩雪戳戳林福,說:“你這哪兒像個姑娘家的閨房,怎麽什麽都沒有呀。”

她是聽過東平侯夫人只喜養女不喜親女的傳言,沒想到竟是真的。

看兩人的屋子就能看得出來。

林嘉蕙那裏地方大、景致好、各種擺件小玩意兒的都足以看得出來用了十分的心思。

林福這裏呢,哪像個女子閨房,跟個空屋子似的。

林福給幾人端了蜜水來,解釋道:“我不喜歡屋裏太多東西,看著眼睛暈。”

她就喜歡極簡風格,簡潔、利落,橫平豎直。

徐彥環接過蜜水,說:“難怪朔日那日見你,穿了個窄袖男裝。”

林福:“不覺得我那日很俊俏麽?”

“不覺得。”謝淩雪戳戳她臉頰上的小肉肉,“你大兄更俊俏。”

林福:“……”果然不能期待顏狗的真心。

林嘉芩從綺霞手中接過一個錦盒,然後遞給林福。

“這是什麽?”

“我阿娘讓我給你的。”

林福接過,說我打開了,看林嘉芩點頭,她把錦盒打開,裏面放著一套精美的花絲鑲嵌頭面,一共十幾件,把幾個小姑娘的眼都炫了,包括林福。

林嘉芩說:“我阿娘說讓我謝謝你。”

林福搖搖頭,把錦盒蓋上還給林嘉芩,“無功不受祿,我可當不得二嬸這麽貴重的禮。”

“說給你就給你了,哪有還讓人收回去的道理。”林嘉芩氣咻咻說:“你快點收好,別讓我看見,你以後戴出去也別在我跟前戴。”

她那日聽了林福的話,回去跟母親道了歉,母女倆抱頭痛哭了一場,和好了。

之後,她把林福說她“不能獨立”的話說給母親聽,望母親能給自己解惑。可母親什麽都沒說,只找出了這套頭面讓她拿給林福,說是謝禮。

“這些日子,我阿娘沒帶著我四處赴宴了。”林嘉芩瞟了林福一眼,又瞟她手上的錦盒一眼,飛快說:“我也謝你。”

林福把錦盒硬塞到林嘉芩手裏,說:“謝意我收下了,這個真沒必要。”

看林嘉芩還要塞回來,忙說:“你回去跟二嬸說,二叔與我父親到底是親兄弟,一家人沒必要分得那麽清楚。你把東西拿回去,這樣說就行了。”

林嘉芩抿了抿唇,到底是把錦盒重新讓綺霞拿著。

然後眼珠一轉,勾了勾手指,神神秘秘道:“跟你們說個笑話。”

福、雪、環三人側耳傾聽。

“前些日子魏王在武德殿設宴,請了大半京中高門和有才學的郎君,武陵公嫡長孫也去了。你們猜怎麽著。”

“快說,別賣關子。”謝淩雪催促道。

“那武陵公嫡長孫宴後回府,竟連人帶馬摔排水溝裏去了,被救上來時,那一身穢物……據說臭了一整條街。我阿娘聽說了這事,笑得好不暢快,直說活該。哈哈哈……”

真是一個有味道的笑話。

徐彥環不解問道:“武陵公嫡長孫摔了,令堂為何如此開心?”

林嘉芩笑容逐漸僵硬:“……”

林福實在佩服林嘉芩,看個熱鬧差點兒把自己搭進去。

只能幫忙解圍:“我二嬸笑點比較低,隨便一個笑話都能笑上半天。”

“對對對,就是這樣,我阿娘最喜歡笑了。”林嘉芩忙不疊點頭。

謝、徐二人恍然大悟:“原來如此,從前倒是不知林太太是這麽慈和愛笑的人。”

林嘉芩:“對呀對呀,我阿娘最慈和愛笑了。”

林福轉過頭假裝口渴喝蜜水。

不行,她快要忍不住破功了!

“說到笑話,我也給你們講一個。”徐彥環讓伺候的侍女都出去,朝三人招招手,小聲說:“我是無意間聽到我阿爹與阿兄在說話,聽來的。你們可別說出去啊。”

福、芩、雪三人點頭,洗耳恭聽。

“魏王回京第一天,皇後派了人去伺候他,誰知被他當做刺客抓起來扔大理寺去了。皇後因為這事鬧了個好大的沒臉,還被聖人訓斥了呢。”

說完,沈默一片。

林福問:“這個笑話的笑點在哪裏?”

徐彥環眨眨眼:“就……魏王把伺候他的宮人當刺客扔大理寺去,難道不好笑?”

“你這麽一說,好像是有點兒好笑。”林嘉芩道。

謝淩雪一臉茫然。

林福摸摸徐彥環的頭,語重心長說:“以後你別再偷聽令尊說話。”聽了也沒聽懂,還不如不聽。

這哪是什麽笑話,分明是政治鬥爭嘛。

不過魏王這個操作真的是騷得一批,皇後估計只是想試探試探他的態度,沒料到遇上個不按牌理出牌。

就是皇後此舉顯得太過心急,不知是她自己亂了方寸,還是被人算計了當這個探路石。

林福把心中的胡思亂想壓下去,因為謝淩雪也要說笑話了。

“我也跟你們說個笑話。前幾日長平縣主在家中開詩會,還讓襄武郡王世子請了京中有名的大才子校書郎高拱來評詩,誰知那高大才子一眼相中了太子少師府中一個叫靜娘的庶女的詩,長平縣主氣得把客人都趕了出去呢。”

徐彥環大笑:“哈哈……長平縣主自負才女,開了個詩社,最愛邀人去她府上以詩會友,她的詩寫得還沒我好呢,每次都得讓她贏,捧著她,我是最不愛同她一起耍的。”

林福不由想起了太子魚服而來那日,自己被高大才子追著問李紳先生是誰所支配的恐懼。

她告訴他,李紳先生是個極奢侈、豢養了許多美貌家伎的人,還把高大才子給打擊得忿忿地瞪了她一眼。

她當時就想暴打高大才子的狗頭,關老子什麽事啊!

忿忿把有病病的高大才子拋諸腦後,林福看見三雙眼睛盯著自己。

林福:???

這是幹嘛?

林嘉芩:“五妹妹,該輪到你說笑話了。”

徐彥環:“對,我們都說了。”

謝淩雪:“阿福,你快說個有趣的。”

林福:“……”

不是,我讓你們開笑話大會了嗎?

我這一天天宅在家裏,能有什麽笑話說。

三個小姑娘卻不管,她們都說了,林福必須說。

看來不說笑話是過不了這關了,林福思考了許久,於是說:“我這幾天,天天在家裏繡蝴蝶。”

雪、環、芩:“……”

雪、環、芩: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林福:心很累,感覺不會再愛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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